《约定来生》第十八章

张叶红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二十二
       他们挑人少的路，慢慢的走着……他们走了很久，去了好多地方，去了烈士陵园，还路过公墓。没人的地方，他们手拉着手，边走边谈：
    “秋霜！你是个纯真的人，又比我有勇气。你的爱----不讲条件，不计得失，不求回报。和你比，我是个渺小而卑俗的人，我辜负了你的爱！”
    “别这么说，亲爱的远山同学。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，能真心回答吗？如果回答的好，我就原谅你了。”
    “当然能啊！请出题吧，亲爱的！”
    “第一个问题嘛……比较简单……虽然简单，但内心一直很好奇。就是……你的手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？你的手很硬，但和劳动者的硬还是有所区别，像是……充满了力量，又仿佛……充满了激情。怎么长的呀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铁腕人物的手吗？”秋霜笑着问。
    “男子汉嘛！”远山握秋霜的手又加了一些力。
    “好！回答的很干脆，很明确！真的很像个男子汉！满分一百。”
    “哎，秋霜，除了一百分以外，还有其他的奖励吗？”远山狡黠的看着秋霜。
    秋霜看了看远山，又看了下四周，快速的靠近他给了他一个吻。并问：“这个奖励怎么样？满意吗？”
   “满意！”远山点了点头。“很幸福的奖励！谢谢！”
    听到谢字，秋霜抬起眼睛望着他，眼睛里盛满了丰富的感情。她马上伸出食指压了一下他的嘴唇说：“这个谢字，以后不要说，它会使我们生疏。这第二个问题嘛……比较复杂。”
   “噢？”远山很有兴趣的听着。
   “就是前些天，你不是失踪了嘛！”
   “谁失踪？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多月没见而已。”
   “还而已，前些天我可是差点认错人，知道吗？”
   “啊？”
    看着远山如此惊讶的神情，秋霜幽默的天性又回到她的身上，她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到：
   “就是前些天我上山、正走在半路，忽然，前方来了一位老官人，只见他----高高的个子，挺拔的身材，身穿运动服，脚蹬运动鞋，头戴运动帽，一条漆黑油亮的手杖，一副考究的墨镜。我一看，这不是失踪已久的远山，远大老爷吗？当时我……我就……”
   “怎么样啊，你就拿我开心吧，小坏蛋。”说完，远山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秋霜的额头，算是对她的惩罚。
   “当时我头昏眼花，心慌气短，我想跑过去，给他个拥抱。但路上人太多，没抱成。最主要的是，近前一看，不是远山大老爷，而是个赝品！好泄气啊！”
    秋霜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。接着又说：
   “我想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是：在人多的地方，如果我拥抱住你，你会不会当场昏倒，吓得昏死过去？
    远山怜惜而微笑的看着秋霜，并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碰她的齐肩短发，然后说：
   “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，只有试了才知道。你要不要试一试？”说完，他挑战似的望着秋霜。
    秋霜没有理会他的挑战，而是接着说：
   “你怎么觉得问题奇怪那，我并不觉得。因为人本来就是奇怪而复杂的动物，所以才能制造出奇怪而复杂的故事。”
    “秋霜，我一直自认为我很了解这个世界，但有时我却觉得真的不太了解你们女人。”
    “那是因为女人的内心世界是即单纯又复杂，即幼稚又成熟，即肤浅又深刻的。特别是有向往的女人，她们的生命里还会伴随着痛苦，而且向往越大，痛苦也就越深。而这痛苦可以毁掉一个女人，也可以成就一个女人。使得这个女人成为一本内容丰富的书。而这样的女人，也只有极少数的男人才有完整拥有理解她的幸福。”
    看到远山眩惑的神情，秋霜又接着说：
    “远山同学，你愿不愿意成为那幸福的，极少数男人中的一员那？换句话说，你是否愿意和这样的，内容丰富的女人成为灵魂伴侣那？不时的你们就可以一起探讨探讨人生，讨论讨论生活。一起随便的说说话、唠唠嗑、聊聊天。还可以一起回忆回忆过去，诉说诉说现在，畅想畅想将来。怎么样？听着感觉很不错吧？”
    远山听到秋霜语气里的调侃成分，也半开玩笑的说：
   “怎么是不错呢，那是相当的不错呀！本人很荣幸，也很愿意成为极少数“精英”中的一员。”接着他又问：“还有什么问题吗？亲爱的！本人愿意知无不言，言无不尽，尽管提吧？”
    “那就提最后一个问题。这些天，你到底怎么回事呀？”
    听秋霜终于问到实质性的问题，远山的心一下沉了下去……他低低的说：“我的老伴，她----病了。”
    “啊？什么病啊？严重吗？”
    “类风湿！每天都很疼痛！”
    听到远山的老伴得了病，秋霜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。她听说过类风湿又被人称为“不死的癌症”，这个病很痛苦，很折磨人。因此，她沉吟片刻说到：
    “有什么最佳的治疗方案吗？”
    “暂时还没有，只有用药物控制。”
    “远山……我很抱歉，你遇到这么大的事，我却不能帮你，还分了你的心……就是因为这个，你才躲着我吗？”
    “秋霜！我也很抱歉！对于你，你该知道我的心。对于家人，我已不是一个好丈夫！一个好父亲！我没有办法集中精力，没有办法做好一切的事。因为你的脸一直在我的眼前打转。对未来，我很恐惧！活了七十年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。”
     说到这，远山感到眼角又有些湿润了……他握了一下秋霜的手说：
    “对不起！秋霜！”
    看着如此无助的远山，此时的秋霜，内心竟有个冲动，她好想把他揽在怀里，抱住他的头，拍一拍他的后背，说一些贴心的话。好想把自己的烦恼和他的混合在一起，从彼此那得到一些慰藉。但她什么都不能做，因为他们已走到了山下的公路，到了快分手的地方，她只能和他说一些重点的话：
    “远山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！我……会退出来，淡化我们的感情。让我们回到从前，成为朋友。”
    “胡说！怎么可能？”
    “那……你能正常的上山，正常的走以前的线路，能常常的碰到你吗？能常常的聊一聊吗？”
    “能！”远山很肯定说。
    “好！那我们明天见！”
     “明天见！”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二十三
       一个人的历史，可以用昨天……今天……明天……这么一个时间表来表示。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说，我们经历了无数个昨天，今天和明天。当今天成为昨天，明天成为今天，有谁会知道明天到底是个什么概念？又有谁能预料，等待我们的明天又会是什么那？
    已经中午了，远山匆匆的赶回家。远远的见到楼下院子里停着一辆汽车，看颜色，知道是小娟回来了。“又不是周日，她怎么回来了？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？可家里已经请了人，有事会通知我的。”远山心里急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家门。见小娟和老伴正坐在沙发上谈着什么。看到远山回来，小娟忙起身为远山拿了拖鞋，并把远山脱下的鞋放在鞋架上。
    “爸！你回来了，今天可是有点晚啊。”
    “啊，在老干部局多下了会象棋。”
    “爸，你坐下，我跟你说点事。”
    小娟拉着远山的手回到沙发，又另外拿了一个靠垫，放在他背后。
    “爸，我四处的打听，终于打听到我同事的一个亲戚也和我妈得的一种病，他在南方的一个疗养院治疗。说疗养院有一个老专家，利用中医和神奇的地下温泉，效果非常的好。我联系了专家，他出诊了，得一个月才能回来。爸，一个月后你陪我妈去疗养院吧！”
    远山听到这里，内心竟有些复杂。他问小娟：“需要多长时间？”
   “最快半年，也许一年或两年也说不定。反正你们俩目前也没什么事，疗养院条件很好，爸！你也可以顺便疗养。我们一有时间就会开车去看你们。”
    一年或两年，好轻松的一句话。但在远山听来，在他的心里，却突然涌动了一股异样的情绪……他觉得极度的不安宁。
    他独自上了楼，去了书房。他中午没有吃饭。说是在外面吃了东西。老伴和小娟一再的让他再吃点，被他拒绝了。
    他在大大的写字台前的转椅里坐下来。环顾四周，此刻，他的脑子里竟是一片混乱……看着书架底层陈列着的几瓶陈年老酒，这一刻，他只希望能酩酊大醉。一醉能解千愁。他站起身，拿了一瓶，用起酒器打开瓶塞。对着嘴一口气灌下半瓶。
    他是能喝酒的，但他习惯于浅斟慢酌。这样一口气喝下去的时候很少。他的胸腔立刻通过一阵热流。明知喝急酒伤人，但他还是把剩下的半瓶灌进了嘴里。他丢掉瓶子，又回到写字台前，重新坐回椅子。他打开写字台的抽屉，看到前一段时间写的那段词，看到秋霜两个字，他轻声低唤：
    “秋霜……秋霜……”
    他觉得内心一阵刺痛，宣纸上秋霜两个字也在他眼前模糊起来……可心中的影子那，却越发的清晰。那份思念和歉疚也越发的清晰起来。
   “秋霜啊，秋霜，看来我们没有明天了……等待我们的明天，大概就是永久的分离。”他再度低语。
    正在这时，有敲门声。讨厌，他不想被人打扰。
    “爸！爸！”
    听到小娟的声音，远山踉踉跄跄的走过去，打开了书房门。
    一股酒气对小娟扑面而来。
    “爸！你喝酒了？我给你泡了一杯茶。为什么要喝酒那？你心脏又不是很好！”
    远山怔怔的看着端着一杯茶的小娟，蹙着眉头。一时间，竟弄不清楚她到底来干什么。
    “有……有事吗？”
    “爸！我看你还是回卧室休息一下吧！”
    不由分说，小娟放下茶杯，扶着远山到了卧室。远山倒在床上。然后他微笑，对小娟对自己微笑，嘲弄而轻蔑。
    “看到了吧……你老爸……是个……酒鬼……还是个……是个俗人……不能忍受……真正的……孤独……”
    说完之后，他闭上眼睛，眼角竟滑下一颗大大的泪珠。再后来，他沉沉的睡去了。他睡了很久，很久。直到另一天的到来。
   小娟一直在呆呆的看着她的老爸，内心酸楚而不安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