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该拿你怎么办-------我的儿子》第十六章

张叶红

      他终于像我所担心的那样，走到人生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，完了……一切最害怕的想象都变成现实。几年来，经过无数次努力，还是走不到终点，又回到原点。我已经受到了该受的一切，为了他的学业，我感受了一切，容忍了一切，体会了一切，痛哭过一切。今天，已走到这一步的今天，我累了，正如死亡之类似睡眠，我不再害怕什么，打工吗，叫他去打好了，成为一个真正的劳动者也不错。
    可这样的打工，并没有维持几天，几天中他不断地给我发信息，谈他打工的感受。最后的结论是：他希望利用假期好好复习，参加补考。因为他打工的是一家星级饭店，每天看着客人吃的是山珍海味，而他只有看着的份，不读书，大概永远不能成为客人，只能端盘子过过眼瘾。
    当然，他想的很好，我们怎么能希望他辍学，只是表面和他叫板而已。几天后，他一个人拖着大皮箱又回来了。这次回来，倒是干净了许多。在北京为了找工作、剪了头发，洗了澡，还换了干净的衣服。但到家后没过几天，就又恢复了原状。他又在玩自己骗自己那套老把戏，把一本书放在写字台上装模作样地在看。但我太了解他了，说一套做一套一贯是他的原则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。
    “去，把他卧室的门给我卸下来，我要让他每天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，看他还偷懒！”我对孩子爸说。
    这次我的儿子倒没敢拦着，但眼神中却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。
    我又接着说：“你想烂在家里，门都没有，不想一辈子打工，就得好好学习，我们家绝不养废人！”
    “废人！谁是废人？我们搞艺术的人就这样，有时候觉得自己真了不起，浑身上下都是才，有本事把我打出去！”他不紧不慢地对付着我。
    “打出去，你以为我们不敢吗？”
    我说着，并向他凑了过去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，摇动他，并把他用力拉到大厅门边，想把他推出去，此时此刻，我真的是恨透了这个孩子，我真想用拳头敲碎他毁灭他，使他再也不能长期的让我忍受内心的折磨，让我这些年的努力和心血都付之东流。还想看看这固执，反叛的基因到底来自于何方。但当我看到他死拉着门框，使劲往回挣脱的时候，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  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我的儿子说了这一年在大学里的生活，他说从没有认真学习过，因为家里像个牢笼，一旦“刑满释放”，他自然每天都在享受自由，过着他认为喜欢的生活。所以很多东西他不会。这样的坦白，使我无话可说，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。我翻看了几本他带回来的，必修课的教材。一本人体解剖和练习，一本组织胚胎和练习，练习册都不厚。特别是系解练习，题都是现成的，是从同学那借的，重点题还用红笔画过，背下来就行了。组胚也不难，练习册上的题，答案都在书上。每天我把答案找出来，叫他去背。这样一段时间后，我儿子自己也可自学了。
    快开学的前几天，他说想给自己算一卦。这些年别的没学会，但家里有几本《易经》《手相》《姓名学》他到是学会了。当然、这些文化都是我国古代经典，用好了，它就不能成为，消极的、听天由命的、定命论，而成为积极的、处事智慧和哲学。
    他给自己摇的第一卦是“艮”卦，艮是违背、引申又有停止、坚硬的含义。如与心违背的恨、难行的恨、苦恼的恨、坚硬的恨等。在此是止的意思。这一卦虽充满了老庄的逃避思想，但有些事应止不止，勉强追随他人，不会愉快。
     他给自己摇的第二卦是“复”卦。这一卦的意思是产述恢复的原则。物极必反，当剥落已极时，必然又否极泰来、转危为安。恢复到有所作为的时期。但恢复的原则：必须根绝过去的错误，重新回复到善道。应当在腐败开始，过失未严重之前，及时反省改善，否则积重难返。而且必须彻底检讨、周详策划、谨慎行动不可重蹈覆辙、一错在错、以至事倍功半，前功尽弃。
     复卦说的非常对，针对我儿子的问题，一语破的。但艮卦当时不知是什么意思。但后来还是得到了验证。当我儿子到校一个月后便给我们来了电话，希望我们过去一下，我和孩子的爸一起去了学校。见了系主任、和二位对我儿子较好的老师，一位曾是哲学系研究生的老师，向我们提出了让我儿子休学一年的建议，意思是重新复读，考他喜欢的学校，读他喜欢的学科。说心里话，以读了一年多，我是不太想放弃的。当然我也知道，医生职业虽好，但那些理、化、生，确实是我儿子最讨厌的学科，虽不想放弃，但听到老师后面的话，我动了心。这位老师说：“你是希望你儿子晚二年毕业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，还是看他一直下去，成了一个抑郁症患者。老师的话和我儿子的一再要求，使我终于明白艮卦的含义，是到了该停止的时候了。这个学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。当时我们就打包退学，回了家。
     在退学的时候，我的儿子一再表示，这次回来，一定要好好学习，跟学校进度走。多做题、绝不会让我们再失望。他的决心，叫我半信半疑，但既来之则安知，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。
    回来后，本想去红旗中学，叫他去住宿。我也眼不见心不烦。但学校开学以两个多月了，实在没空位。只好又去了离家最近的实验中学，他复读过一年的学校。虽然又去有些丢人，但也没办法。他去后被安排在实验三班，挺不错的班级，班主任是化学老师。当时学校也开学两个多月了。刚到学校没几天，就参加了到校后的第一次考试，还不错，拿了班级第二名，年级第十七。这是高三后的第一次考试，难度不大，加上不是大综合，数学只考了函数、物理只考了力学。这些都是我儿子最拿手，学得最好的一块。所以第一次考试后是比较兴奋的。但接下来的几次考，就不那么乐观了，又从第二到第四、第八、后十几名。